文 | 枕云
弗朗索瓦·歐容，一個常年拍奇情故事的法國導演。
他的成名史上寫著五個大字：情欲驚悚片。
從《登堂入室》《弗蘭茲》《八美圖》《花容月貌》到《泳池情殺案》《雙面情人》，歐容的電影充滿了“少兒不宜”的味道。
他的上一部作品——《85年盛夏》，還讓一個少年在愛人死后，按照之前兩人的約定，半夜潛入公墓，在其墳頭跳起了舞，史稱“墳頭蹦迪”事件。
這部電影成功讓影迷將“至死是少年”的極高評價獻給了已經57歲的歐容。
但這邊剛夸完，那邊歐容仿佛“改邪歸正”般不再試圖用各種禁忌之事挑戰觀眾的道德感。
他一下子正經克制了起來，于是就有了影片《一切順利》。
這部影片改編自和歐容有過多次合作的編劇艾曼紐·貝爾南的同名小說，講述了一個女兒幫助老年父親安樂死的故事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這也是“法蘭西四大發明”之一，女神蘇菲·瑪索，在數次拒絕歐容后，第一次參演其作品。
安德烈，一個85歲的有錢老頭，還有兩個漂亮孝順的好閨女，艾瑪紐埃與帕斯卡爾。
人生贏家無疑了。
突然有一天，他中風了。
之后安德烈的左手也不能動了，好吃的也不能吃了，只能靠著流食和護工過活。
這種生活，是每個人在老去時都有可能面對的。
但安德烈很幸運，從他進醫院的那一刻起，兩個閨女就跑前跑后，為他處理各種事宜。
但實際上安德烈并不算是一個好父親。
他喜歡男性，卻偏偏選擇了騙婚；同時，他還重男輕女。因為沒有兒子，就固執地把艾瑪紐埃稱為“我的兒子”。
即便最喜歡艾瑪紐埃，他也很少對她有什么好話，十分粗魯。一會兒說她長得丑，一會嫌她事多，是個不折不扣的混球。
和這樣的父親共處，艾瑪紐埃極有可能變成一個“吸血包”。
不過還好，當老混球說出“請幫我自殺”這句話的時候，艾瑪紐埃第一反應卻是崩潰。
“弒父”在神話故事和戲劇故事中屢見不鮮，但安德烈是求自己閨女——也就是這個他臆想中的“兒子”幫助他自殺，這就成了一次被動“弒父”。
影片在這句話之后，順利轉入了正題——
安樂死。
在墓地都天價的今天，死亡那也是有階級的。窮人萬一有病有災，要么自己痛苦地自殺，要么就痛苦地活著，安樂？那是不可能的事。
這種新奇操作，向來是跟瑞士、丹麥這些發達國家聯系在一起。
在法國，做這件事也不太可能。
先不說法國政策只允許痛苦的絕癥病人安樂死，再說這安德烈老頭子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健壯了。
不僅意識清醒了，也能坐起來了，如果艾瑪紐埃要是幫他做了這件事，那就是赤裸裸的謀殺。
但在安德烈的軟磨硬泡下，艾瑪紐埃只好答應下來。期間，她遇到瑞士的一名工作人員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，艾瑪紐埃問她，有沒有人中途反悔？
老太太順口就舉了一個例子，艾瑪紐埃聽完松了口氣，也許中間哄哄他就回心轉意了，沒啥大事。
但沒想到，隨著去瑞士的日期越來越近，安德烈毫無反悔之意反而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后事。
什么都安排到了，唯獨絕口不提自己的前妻、另一個女兒以及孫女。
但艾瑪紐埃還存有一絲希望，在最后那場隆重的告別晚宴上，她好好打扮了一番，且穿上了一條紅色的裙子。
但父親只是看了她一眼，隨口說了一句還挺漂亮的，就一門心思地去勾搭餐廳的侍者了。
這個場景很有意思。因為瑞士工作機構的老太太曾說，之前有一名老年男性就是看到了自己穿著紅裙的小妻子，求生欲望爆發活了下來。
影片到這里，我們才發現艾瑪紐埃越軌了，她既不想成為父親的閨女，也不想當那個沒有菲勒斯的假兒子。
她想做的，是成為故事里的“妻子”。
了解過弗洛伊德的理論的朋友們就會知道，這是艾瑪紐埃的“厄勒克特拉情結”，即戀父情結在作祟。
而被稱為希區柯克傳人的歐容，深諳心理分析之道，他不會不知道這種情節設置背后的用意。
所以，我們在《一切順利》看似常規克制收斂的外表下，發現了歐容電影中一貫的混亂。
父親厭女，騙婚，把閨女當成兒子，而且請求這個“兒子”殺了自己；閨女呢，不想當假兒子，想當父親的“小妻子”。
發現了艾瑪紐埃隱藏的戀父情結，我們就很能理解《一切順利》的結尾了。
最后，安德烈順利抵達了瑞士，順利完成了安樂死。
在接到瑞士那邊的通知電話時，艾瑪紐埃拒絕了妹妹開聲音外放的要求，自己聽完了父親死亡的消息。
為啥不讓妹妹聽一下？
因為艾瑪紐埃對于父親的占有欲使她無法忍受與姐妹分享他的死亡。如果這是一場被動弒父的話，她也要獨自完成。
影片的最后一個畫面，是蘇菲·瑪索面容的特寫。
這個法蘭西女神，在56歲這年，在歐容的電影中一手安排了父親的安樂死之旅。
當父親自殺，步入中年，無兒無女的艾瑪紐埃將何去何從，我們不得而知。
雖然入圍了戛納主競賽，但歐容的《一切順利》被影迷冠以“糖水片”之名。
通俗來說，就是毫無營養的八點檔家族群像戲，狗血無聊，保守與避重就輕，歐容的水準“斷崖式下跌”。
類似的批評，其實也有道理。因為影片其實形式上毫無創新，內容上也乏善可陳。
最重要的是，作為影片主題的安樂死，由于老頭安德烈的人設，很難看出導演對于安樂死這件事更深的思考。
一個有錢的富老頭，一輩子想要的都得到了，該作的都作了，因為八十多歲左手不太能動，就一心向死。
雖說要尊重老年人對于自己生命的選擇，但問題是，在歐容的安排下，疾病才是推動安德烈安樂死念頭的萌發點。
這種自以為是的精英主義，使得安德烈矯情做作，絲毫無法體現出安樂死這個敏感話題背后所攜帶的沖突和話題。
蘇菲·瑪索的表演，從頭到尾都沒啥起伏，說好聽點是隱忍克制，直白點就是毫無亮點。
總得來說，《一切順利》依舊是非常“歐容”。
不過，受限于歐容的平淡處理方式，比如淡化沖突和常規敘事等，題材原本所攜帶的吸引力和反思力度都大打折扣。
整部電影顯得溫吞有余，犀利不足。
說他失手，一點不為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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