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《脫口秀大會》《吐槽大會》等節(jié)目的熱播，一方面脫口秀這種口頭語言幽默的喜劇形態(tài)開始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，脫口秀演員的知名度也大大增加;另一方面，人們對脫口秀節(jié)目的語言風格、幽默尺度、議題內容、價值觀念等，往往喜好和偏向各異，贊美與批評齊飛，說好者眾多，非議也不少。應該說，在如今這樣一個文化背景、知識水平、社會身份、教育程度、經(jīng)濟條件和生活條件千差萬別的現(xiàn)實中，對一個事物、一種現(xiàn)象、一個節(jié)目，出現(xiàn)爭議和異議實在太正常不過了。只要不是劍拔弩張、黨同伐異，這種爭議恰恰是社會進步的體現(xiàn)，人們不需要眾口一詞，節(jié)目也不能千篇一律，蘿卜白菜各有所愛，正是百花齊放、百家爭鳴應有的結果。
給舶來的瓶子裝上本土的酒
脫口秀這種節(jié)目形態(tài)是舶來品，在中國，大多數(shù)喜劇文化作為亞文化存在于市井小巷、街談巷議之中，某些穿街走巷的民間戲曲，也保留了一些口語喜劇的元素。喜劇在中國的發(fā)展并不容易，從當年馮小剛的賀歲片到開心麻花的作品，也包括“吐槽”和“脫口秀”。但時代畢竟在變化，如今，人們有了更多的空間、更多的心情、更多的自信，可以容納與人為善的幽默、諷刺、調侃，人們甚至需要用這種“最低限度傷害”的方式排遣生活和精神上的郁悶，表達對社會中、生活中種種不爽現(xiàn)象的解構，從而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正面，讓壓抑的情緒得到有效釋放。這也是《脫口秀大會》能夠做到第四季、能夠得到那么多人關注的重要原因。
脫口秀表達的是生活態(tài)度
本季節(jié)目，《脫口秀大會》有些新的變化。嘉賓臺上有來自不同行業(yè)、從事不同職業(yè)、擁有不同背景的跨界選手加入，參會者除了一些大家熟悉和不熟悉的脫口秀職業(yè)演員以外，還有許多來自各行各業(yè)的跨界脫口秀選手，甚至有李誕在大街上“偶遇”的交通警察。當然，大多數(shù)脫口秀專業(yè)演員也是從業(yè)余中轉過來的，畢竟藝術院校并沒有脫口秀專業(yè)的科班學生。“每個人都能做5分鐘脫口秀演員”，表面看來似乎是個口號，其實也可以看做是一種生活態(tài)度。如果人人都能用幾分鐘把別人逗笑、讓自己快樂，那生活可以減少多少不必要的煩惱和憂愁?我特別喜歡脫口秀節(jié)目的地方，就在于它傳達了一種積極的生活態(tài)度，敲打但不打倒，批評但不批判，諷刺但不否定，即便是楊笠對男性“普信”的評價，也是刺到為止、見好就收。所以，無論人們是否同意他們的種種觀點，這種態(tài)度還是積極有益的。世界上的許多事情，既然有差別，就不會有完全的同一。說說笑笑、打打鬧鬧，有則改之、無則加勉，合則多看、不合則散，這原本應該是文明社會應有之義，不必勉強求同，大可堅持存異。
生活才是脫口秀的幽默之源
雖然網(wǎng)絡上各種偏激的言論不少，有時貌似氣勢洶洶，其實看看人們周邊的同事、同學、親人、朋友，大部分還是對喜劇、對段子、對諷刺接受而且容忍的。人們聚在一起，相互開玩笑，讓開心不開心的事被笑聲化解，已經(jīng)是生活常態(tài)。特別是年輕人，開不起玩笑、說不得笑話的人越來越少。這次東京奧運會，從拿到第一塊金牌的楊倩開始，這些“00后”勝敗不驚、談笑風生，這是多么健康的心態(tài)。
所以，《脫口秀大會》反映的其實是社會的這種改變：人們可以輕松地談論各種社會話題、生活話題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、男女性別差異、躺平、內卷、父母關系、異性朋友、辦公室文化、心理健康……生活中遇到的問題，大都可以成為脫口秀的題材。相比以往，《脫口秀大會》第四季有意識地進行了“生活化”升級，這也是《脫口秀大會》題材上的轉向：緊扣生活主題，聚焦社會痛點，用幽默的脫口秀文化向大眾傳遞“還是生活最幽默”的理念。通過脫口秀，大家在歡聲笑語中達成共鳴、共情、共識，對社會的和諧穩(wěn)定肯定有所裨益。從某種意義上說，本季脫口秀將外來形式與本土生活相互融合，成為當代中國青年文化的新圖鑒。
有趣味更要有意義
當然，脫口秀的玩笑肯定是有邊界的，在觀眾、用戶的“督促”下，幾屆《脫口秀大會》節(jié)目不斷與社會主流價值之間尋求最大公約數(shù)。當然，無論是對節(jié)目還是對脫口秀演員來說，絕對做不到十全十美，無數(shù)觀眾的眼睛“總合”，自然是超乎尋常地雪亮，對瑕疵和問題的批評和非議也理所應當。實際上，這檔節(jié)目也正是在監(jiān)督、批評和建議中不斷完善的。當然，讓年輕人更輕松，讓社會更寬容，依然應該是《脫口秀大會》的生存之本。生活不易，快樂難得，不僅有趣味而且有意義，正是脫口秀節(jié)目的價值所在。(尹 鴻 作者系清華大學教授、文化與影視評論家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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